葉西

【巍夜】幽州一鹤舞松风 (二十八)

第三十二章 爱的方式

沈夜在离摄政官距离还有两步前站定，他微微弯着头，配上他俊秀而略有些苍白的面庞，碎发遮住了他暗如星夜的眼睛，从侧面看过去青年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无辜中带着点浅淡的疑惑，仿佛是不明白男人说的话般，而对于渐渐朝他合拢的包围圈，青年也视若无睹。

“你怕了？哈哈！！！沈夜，你怕了！！！来呀！你不是要杀我吗？来啊！！”

见沈夜停在了他前面不再动，男人以为他终于怕了，当即也不顾自己的重伤，一边咳血一边不断颤抖着抬起无力的胳膊指着青年，疯狂大笑，笑出的眼泪从他血丝密布的浑浊眼睛里流出来，滑过满是脏污的脸，更让人嫌恶，偏偏这人还张开嘴露出了被染红的牙大笑着，暗红的血混着唾液从他下嘴唇流出来，看起来疯狂又可怜，备在后面的医疗小队看见摄政官的凄惨模样本来已经准备上前救援，可此刻瞧见这位昔日高层的癫狂模样，医疗人员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个俱迟疑着不敢上前。

狄竣终于也不再安坐如山，他站了起来，皱眉看着这一场仿若闹剧的糟糕局面，他身后一直龟缩的某些高层见驻守人员赶来，眼底精光一闪，料定青年抵挡不住这许多人，便自觉有了底气，当即背也直了、气也足了，其中一位摄政官的旧属见男人被青年整得凄惨，原先先这人胆小怕事缩在人群的最里头讷讷不语，生怕青年注意到他，也不知他那肥硕的身体是如何挤了进去，这旧属从前是跟在摄政官底下作威作福惯了的，哪里容忍得了自己身家性命被人拿捏着，如今他见己方形势占了上风，当即大声咳嗽了一声，生怕旁人没注意到他似的，得意甚至是享受地感觉着所有的视线都聚集于他一身，他然而看到沈夜如稚子般干净乖巧的模样，这位高层冷不丁打了个激灵，眼里一瞬间闪过畏缩，臃肿肥胖的身体也下意识的有些佝偻起来随即又想如今该恐惧的不是他腰板瞬间挺直，又害怕自己做过的那些亏心事被抖出来，便打着为自己上司出头的由头从一群人中挤出来，向前跨一大步，这人一动，浑身肥肉就颤动着抖三抖，让人不禁怀疑下一刻他西装上的扣子会不会蹦出来，他插着腰，在赶来的防守人员面前高层的架子端得十足，瞪着黄豆大小的眼睛努力做出有威严的样子，只可惜他整张脸全部被厚厚的脂肪挤压着，做出的这幅表情威严不足可笑有余，混迹在众高层中、一向不屑与躺在地上的男人一干为伍的少数几位见肥胖男人这幅小人，有的直爽点便直接朝地上啐了一口，不屑的扭过头去，剩下的也纷纷发出低嘘声，嘲笑意味十足，见状，这位跟在摄政官后面混迹多年、捞得的油水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分布于全身的高层脸涨得满脸通红，却又色厉内荏地碍着眼下形势不敢在此刻和他们闹翻，以防将局面搅得更乱，一身火气憋着无处发泄的男人转换对象，将矛头对准了沉默的沈巍和被众人包围的沈夜，他伸出肥腻粗短的手指向不远处的沈巍兄弟二人，语气粗横，赶来救援的驻守人员更是被他当做不会反抗的机器人一般颐指气使，声音尖厉又刺耳：“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还有他！快！给我抓住——不！杀了他们！！”

“把他们——全杀了！！！——”

一只颜色花里胡哨的鹦鹉量子兽落在肥胖男人肩头，短而肥的绿褐色翅膀不断扑扇着，它短短的鸟喙开合不知道在叽里呱啦些什么，不过看它浑身绿毛炸起的样子，恐怕是已经处在抓狂的边缘了，在场大部分人员不是哨兵就是向导，虽然听不到鹦鹉量子兽的声音，但从与自己量子兽精神共感传来的嫌弃和暴躁等等负面情绪来看…显然那只在“嘎嘎”叫唤个不停的绿毛鹦鹉没吐什么好话。

量子兽的情绪是很容易感染到主人的，尤其是未建立结合的单身哨兵会很容易压制不住随着五感强化导致的后遗症——信息过载，驻守“塔”的一般都是已被判定为不具有过大杀伤力的已结合哨兵向导，但还有部分人是被留下来未经受过相关训练、暂时不适合上场厮杀的年轻哨兵，很容易就会被激起情绪引发狂化。

量子兽的形态和体型大小很大程度上表明了主人的能力，肥胖男人是一名哨兵，虽然…攻击力还不如普通人，鹦鹉本就通人性，鹦鹉量子兽更是擅长干扰，它的能力场波动直接影响了剩下的一些血气方刚还没来得及学会很好地控制自己感官和力量年轻哨兵们，一时间这些哨兵们脸色怒涨，双眼也开始出现不清明的迹象，他们身边，同样还稍显稚嫩的量子兽们更是按捺不住，一只只伸出了利爪，杀气浮动。

一群人中间，表情最为镇定的除了狄竣这个普通人就数那些已经建立结合的哨兵向导了，但哨兵的躁动不是能随便安抚下来的，年轻的向导没有经验，并不能将濒临失控的哨兵们安抚下来，而年老的向导则是有心无力，如果再任事态如此发展下去，那这群代表着“塔”未来攻防力量的年轻哨兵们将会面临对于一名哨兵最可怕的事——精神神游，一旦陷入神游，特别是深度神游，那么为了安全起见，“塔”一定会将这些无法控制自身危险力量且随时会爆发的哨兵们随时监控、甚至是监禁起来，而对于“塔”来说，尤其是对管理着这个几与外界隔绝、如囚笼一样的“塔的高层来说，他们眼里，“塔”里的人或物只被分为两类，有利用价值的“东西”和无利用价值的“东西”，一旦这些哨兵们陷入狂躁且清醒不过来的话，他们将立刻被打上类似于废品一类的“无利用价值”标签，即使出于为了避免其他为“塔”卖命的哨兵向导们看到自己的同伴落到如此境地而心寒考虑，不会将狂躁的哨兵们立刻处理掉，等待这群哨兵的“疗养地”恐怕不会是什么好地方，而对于一名五感神游的哨兵来说，待在密闭的空间、陌生的人和环境，哪怕只有短短一段时间，也足以将他们击溃！到那时，等待这群年轻哨兵的将是无尽的…绝望。

即便之前的肥胖男人见那一只只高大威猛的美洲狮、巨蟒和色泽艳丽的雨林蝶都按捺不住自己的狂躁朝着他蠢蠢欲动时立刻隐匿了自己还在不自量力叫嚣着的绿鹦鹉，但显然，已经迟了。

一股强大却温和的精神力却在此时笼罩了整个会议厅，在这些年轻哨兵的精神屏障外轻轻试探着，哨兵们只感觉仿佛有一股极为舒服的风裹着松针的清香拂过脑海，这股精神力在众多相互排斥甚至是冲突的暴动气息中显得极为平和，也许是感受到这股精神力表达的友好和无害，舒服得让人提不起防备来，当然或许也有曾体验过这股精神力抚平图景创伤后浑身轻松的好处的人，认出了这股力量的来源，从而下意识的没有产生抵抗，总之，当沈巍将精神触手沿着哨兵们的脑海中屏障一点点进去时，除了几个警惕于他目前“身份”的人，其他都是渐渐松开了屏障，放松了防备让沈巍的精神丝进入、抚平创伤。

而此时，他们围堵着的沈夜看着终于被带到一边处理伤口的疯狂男子，如星夜般璀璨的眼睛颤了颤，弯成了一道月牙，灯光在他如蝶翅般的弯睫投下淡淡的阴影，青年对着狼狈不堪的摄政官粲然一笑，下一瞬，他的身影亦如蝴蝶翩跹过影般轻而浅的，一丝踪影都无留下的到了那狼狈不堪的男人面前，等那些接受沈巍精神抚慰的哨兵们反应过来时，沈夜已经突破了他们的防御。

不是没有向导试图通过精神触手突破沈夜的屏障从而控制住他，可未与沈巍建立深度结合前的青年作为一位几十年都未必能有一个的罕见黑暗哨兵，其屏障防御强度就非是普通向导能强行突破的 ，更何况现在，属于超级向导的精神丝凝结成了防护罩，将青年的精神图景毫无缝隙的保护起来，如一个守护者向所有试图入侵其领地的人彰显它的存在，强大、不容侵犯。

替摄政官处理伤口的医护人员额头冒着微汗，低头匆忙却有条不紊地替男人止血、正骨，视这位算是他们顶头上司的哀嚎和谩骂如空气，医护人员大多战斗力和对危险的反应速度较弱，于是除了看到沈夜在一瞬间到达自己面前的摄政官外，谁也没发觉青年就在身后，而男人变得异常的惊恐叫声则被当做了一下变调的斥骂声、忽略了过去。

医护人员只觉后颈一痛，下一秒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知，沈夜很轻易地将毫无反抗之力的男人拎了起来又掼在地上，身后传来扣下武器开关的机械声，沈夜瞬身闪过，光滑的地面瞬间多了几个冒烟的窟窿，他拖着半死不活的男人挡在自己身前做人肉盾牌，一把不知从哪来的锋刃在光线照耀下闪过幽幽冷光，抵在了男人不断做着吞咽动作的喉结上，稍一用力，细小血线便出现在男人脖子上，沈夜抬头暗暗看了一眼远处那人的状况，确定沈巍暂时无恙后又不着痕迹的将目光收回，看着抵在跟前的枪口，他脸上仍是纯净无辜的笑容，只是手中的刀刃却快的只留下无数残影，不断在男人的周身要害出盘旋着，偶尔削出一两片带着血的肉片来，一阵白光闪过，鲜血混着混着肉沫四溅，落到了地上。

男人口中发出无声的哀嚎，每一个动作都会带来更大的痛苦，或是皮肉分离、或是哪处的骨头被敲碎，超出常人承受范围的剧痛使男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男人眼泪混着涎水糊了满脸，就连下身也湿了一片，尿骚味透过布料传出来，熏得人直想捂鼻。

青年的话犹如恶魔在耳边低喃:

“既然控制器在大人身上，大人不愿说在您的哪个部位，那沈夜只好一点一点的剖了，大人放心，没找到之前，我不会让您的心脏停止跳动的。”

“第一次做，难免有些不熟练，不过大人不用担心，我会慢一点，很有耐心，确保将您的每一块肉都割下来，没有遗漏的…”

场面过于血腥，一些未经历过战场厮杀遍地尸骸和未见过“塔”研究室里面所谓的“研究”场面的年轻人控制不住的脸色煞白，拿着的武器也开始发抖，甚至开始反射性的干呕，然而面对青年的残忍手段，他们却不敢举枪射杀，因为谁也没把握子弹射入的究竟会是谁的身体。

没人不认得沈巍这位向导首席，因此在没接收到沈巍叛变的告令前，没人敢真正伤了他，况且男人此刻的状态着实说不上有多好，于是在看到沈夜的动作后，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调转枪头，将枪口瞄准了青年。只有那些向导们依旧警惕的防备这位首席，他们清楚的知道，能够突破几乎所有哨兵向导的精神屏障、甚至可以掌控他们思想的沈巍有多可怕！如果男人想他们死，只需要一个念头！！

青年残忍的手法让沈巍不由得联想起自己曾经对那些关在研究室里的囚犯们做过的事，那些人的哭泣和哀嚎咒骂声仿佛就在耳边，沈巍脸色白了白，垂下的手握成拳头，悄悄攥了起来……

他知道沈夜这样做是为了他，因此，最没有权利开口制止的，也是他。

沈夜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沈巍。

这就是沈夜爱沈巍的方式。

执着，残酷，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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