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西

笑,全世界便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

【巍夜】莲生 (三)

一章发不上,分俩次发





承乾宫容妃寝殿

毡毯将整个寝殿盖得极为严实,唯恐北风窜了进来,冷着了那尊贵的主儿,火盆被烧的通红,有明亮的星子‘噼啪’的响着,不时蹦出来,又很快归咎于沉寂,血腥味在殿内蔓延,被火一熏烤,闷的人欲呕。

女人的喉咙已经嘶哑,长期养尊处优的身子已在这场漫长且煎熬的生产中虚软无力,她口中含了参片吊着神智,五指深陷,几要把手中的布料扯碎,脸色惨白,乌黑柔亮的发丝尽数被汗水浸湿,蜿蜒着黏在脸上,身下的被褥枕套已经全湿,女人看起来狼狈不已,口中的闷痛呼声也越来越低。

“娘娘再使把劲,孩子就快出来了。”几个产婆脸上亦满是汗水,或催促或鼓励着在女人腹部按压,希望藉以能是胎儿更快的出来。

她们是容妃从母族特意请过来的经验丰富的医婆,无论是看病还是接生都比太医院挂了官职的太医们差不了多少,心中明了自己乃至全族人的身家性命早已和这位娘娘绑在了一块,自然做事无有不尽心的,容妃未生产前宫中太医都不得近身,只能通过承乾宫定时从太医院抓取的补品安胎药材来判定容妃及胎儿的状况,她们却再清楚不过,容妃肚子里装的可不是一个胎儿,而是双生子。

这事牵连太大,弄不好便是全族人头落地,可若弄得好,荣华富贵却也是唾手可得,中宫那位是个手段狠辣的,若不是她们发觉了那侍寝过后皆按时送来从不落下的‘坐胎药’的问题并及时拦截,容妃怕是也是要和其他妃嫔一样,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了,饶是如此,女子毕竟已经喝过一段时间的汤药了,已是伤了身子,即使有过她们长时间的调理勉强怀上这一胎,但若还想有下一胎,却是没有可能了。

因此机会只有一次,容妃是个有手段兼之野心极大的人,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仅有的机会,富贵险中求,大抵不过一死罢了。

为了出头之日,她已经失去了太多,若是不能得到,至死方休!

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呃啊!!!——”随着女子的又一声濒临极限的呼叫,孩子的身体终于从母胎内划了出来。

“呜哇——”婴儿嘹亮的哭嚎声唤亮了黑夜,京城下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鹅毛大雪仿佛在一瞬间停止,日光突破云层,缓缓照亮大地。

“生了生了!容妃娘娘生了个皇子!!”

皇后再无法镇定,再顾不得仪态,起身的一瞬失手摔了茶杯,旁人却以为她是惊讶太过,隆安帝听了这喜讯,连月来脸上的黑气都消了大半,连忙召来产婆细细看过婴儿眉眼,大呼“皇儿肖朕!皇儿肖朕!此子今后必大有所为!哈哈——”

“恭贺陛下,喜得皇子!”无论所有人心中所想为何,至少面上,都带上了十足的喜意,跪地恭贺。

“好!好!传旨,容妃诞下皇子,着即日起册封为贵妃,明年各州地赋税减两成,大赦天下!”

将襁褓中的婴儿递给专门喂养的乳娘,隆安帝踏步出了殿门,仰头望向远方,只见白雪皑皑,江河无边,巍巍高山,连绵不绝。

“传旨,赐皇长子名——巍。”

皇长子诞生的庆贺声隐隐传进殿内,知道最紧要关头已经到来的余下几个接生婆们相互递了个眼色,将床帐拉得更严实,挡住那跪侍在屏风外太医们已是欣喜若狂的视线,一个医婆上前,掐上因产后脱力,险些昏厥过去的女人人中,唤得人渐渐醒转过来。

将塞了厚厚棉花的布包塞进女人口中,医婆附耳至女人耳边,轻声道:“娘娘千万要忍着些奴才要开始了。”

见女人咬紧了布包,朝她点头示意,医婆立马着手按压女子腹部,其余人则全力制住女子因剧痛无法发泄而挣扎的四肢。

又是一场撕心裂肺的拉锯战,不同从先前,这次的生产,从头至尾整个过程都是无声的,女人纤颈迸出狰狞的经络,死死被按压住的四肢,暗红血液自她身下蔓延,覆盖原来干涸的赤色,越发显得残忍而血腥。

不多时,一个瘦小的,孱弱的男婴缓缓从容妃滑了出来,远没有他同胞兄弟健壮,哭声不过如猫儿般细弱,便被医婆以银针刺穴睡了过去,浑身血迹被草草擦洗了俩下,便被塞进了那床底。

血迹被擦去后,婴儿的肩胛骨上几块青紫的印记便显露了出来,匆忙之间也没人注意到,那几块印记若是细瞧的话,像极了一朵欲开未开的莲花。








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祝贺的人,容妃的心腹宫女采芝以娘娘生产不久身子匮乏为由,将所有伺候的人都遣了下去,独留大皇子的乳母在殿内哺乳随时可能会饿的皇子殿下,她谨慎地左右瞧了瞧 ,关上木窗,确认没有任何人监视后才掩上房门,将漆了朱红的门栓插上。

殿内,寒气顺着木板袭上,冻僵了人的骨头,乳娘抱着与摇床上安然睡着的皇子殿下面容一模一样地婴儿跪着,身如抖筛一般颤抖着,额间的汗擦了又起,面如死灰。

采芝点燃了床前漆纹木案上放置的纱灯,烛光透过厚厚的纱帐,将床榻上卧着的曼妙人影显现出来。

“怎么,不过是要你多喂养一个婴儿,难道还用本宫教你?”说话的女子嗓音轻柔婉转,好似黄莺清啼,她不过轻飘飘的一句问话,谈吐间又带着一分上位者才有的压迫感,让人不禁想一探究竟,这纱帐之内的人,是何模样。

“娘娘,擅自窝藏双生子,是要九族连坐的呀!奴婢——奴婢不敢!!”乳娘深深伏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采芝站在一旁,闻言眉头紧蹙,正欲上前替容妃教训这不识好歹的嬷嬷,一只纤手却从纱账内伸出,阻断了她的动作。

毕竟是刚生产完,女人一张精致柔美的脸上几乎没什么血色,看起来十分脆弱,却更能激起男人的怜惜,眼神掠过被因被藏在床榻之下整整一日,哪怕用厚厚的皮毛和被褥垫了几层,依旧被冻得面目青紫的婴儿,她的幼子,容妃一双美目轻敛,说不清是什么情
绪自眼底划过,攥紧了葱白的指甲,直到心绪平稳。

“事已至此,嬷嬷觉得此刻说出去,就不会被诛连吗?”瞧见妇人的脸一下煞如白霜,她朱唇微启,慢悠悠的说道:“嬷嬷,还是听话些的好,乖乖的喂了这个孩子,本宫保证,你全家,都会性命无虞。”

斥退了乳娘,采芝轻拍哄着怀中吃饱喝足后血色终于回转的婴儿,这个出生不过一日的男婴本应是西启皇朝尊贵无比的二皇子,却因命运的捉弄让他只能被藏匿于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世间,就连他降生于世的第一声啼哭,都如此微弱,之后更是被施针昏睡,直至方才才喝上了临世的第一口奶水。

容妃,不,该说是容贵妃了,看出了贴身心腹的不忍,她瞥过那孩子蜷着的细瘦手指,便再不肯往那瞧上一眼,只拿了波浪鼓,轻轻摇晃着,逗弄摇床中那刚从酣睡中醒转的婴儿,她的皇儿。

“采芝,既然做了就不要心软,这世上,很多人的命从出生那一刻便是注定了的,要活下去,掌握自己的命,除了心狠,我没得选,你救不了他,我也救不了,要怪就怪他自己——”

“命,太不好。”

她这样说着,像是在告诫婢女,也仿佛是告诫自己。

手中的拨浪鼓摇啊摇,清脆的鼓声在静谧的暖殿中响着,女人哼唱着轻柔的歌谣一直回荡到很远的地方,自此,也将俩个孩子的道路分割,引向截然不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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